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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摘自 第1章 〈預言野兔〉】

幾公尺外有個圓形林間空地，那是一池靜水般的草地，隱藏在森林的中心。樹林生長至邊緣就止住了，就好像有人故意清出那塊空地，精準地把邊緣切除整齊，簡直可以說是用圓規畫出來的。昆汀小心翼翼朝空地走過去，濃密的翡翠色青草長在凹凸不平的黑色土壤上，空地中央有棵巨大的橡樹，樹幹上掛了一個大大的圓鐘。

時鐘樹是時間女巫留下的遺物，她是傳說中的費洛瑞時空旅行女巫。時鐘樹是魔法界的蠢玩意兒，大家都覺得它們很和善，而且超現實的模樣還挺令人賞心悅目的。即使擁有把它們除掉的能力，你還是沒有任何理由把它們除掉。如果要說它們有什麼用處的話，至少時間都極為準確。

不過昆汀從來沒看過像這樣的時鐘樹，他必須向後仰才看得到樹冠，那棵樹一定有三十公尺高，而且非常粗，底部一圈至少有十三公尺那麼長，鐘的大小相當驚人。樹幹從草地上爆長出一堆搖曳擺動的樹枝，就像用木頭雕刻的海怪一樣。

而且它在動，幾乎沒葉子的黑色樹枝在灰色天空下糾纏揮舞著，那棵樹看起來像被困在一場風暴中，但是昆汀感覺不到也聽不到任何風。那是一場隱形且觸摸不到的風暴，一個秘密風暴。時鐘樹在盛怒之下，早已勒住它的時鐘，把時鐘夾得緊緊的，使得鐘面外圈最後彎了起來，鐘面玻璃也破了。黃銅製發條裝置從被擠壓的鐘面吐了出來，掉落在草地上。

「我的老天，」昆汀說，「這是什麼怪物。」

「那是時鐘樹界的大笨鐘。」珍娜在他身後說。

「我從來沒看過這樣的，」艾略特說，「你覺得這是時間女巫製作的第一個時鐘樹嗎？」

不管是什麼，都是費洛瑞的奇蹟，一個真正的奇蹟，又狂野又雄偉又奇異。他已經很久沒看過這種東西了，也可能是他很久沒注意到這種東西。他心中湧起了某種在安柏之墓後從未再感受到的情緒：恐懼，此外還有敬畏。他們正面對著神秘事物，這是最渾然天成的玩意，萬物的中心點，古老的魔法。

好戲就要上場了。

「我先走。」

昆汀開始向前，但是艾略特伸手拉住他的手臂。

「要是我就不會走進去。」

「我就會。有何不可呢？」

「因為時鐘樹並不會像那樣動來動去，而且我以前從來沒看過壞掉的時鐘樹，我覺得他們不可能會壞掉，這地方一點都不自然，野兔一定是故意把我們帶到這裡。你走進去的話，根本不知道你會到哪裡去。」艾略特說。

「當然不會知道，所以我才要去。」

這就是他需要的，這就是重點，他一直都在等待這一刻，甚至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。老天，他已經很久沒這樣了，這是一場冒險，他不敢相信其他人居然會遲疑，他身後的無畏在靜寂中發出嘶嘶聲。

是否走進去與勇氣無關，反而是因為他們忘了自己是誰，忘了自己身在何處，忘了自己存在的理由。昆汀取下自己的弓，從箭袋拿了另一枝箭。他想試試看會發生什麼事，於是他站好腳步，拉起弓，把箭往樹幹射過去。那枝箭在抵達目標前就慢了下來，好似箭正穿過水中，而不是空氣。他們看著那枝箭漂浮著，以慢動作稍稍朝後方翻滾，當它終於用盡最後一絲動能後就停了下來，距離地面僅僅一百多公分。

然後箭爆炸了，形成白色火花，而且毫無聲響。

「哇！」昆汀笑了出來，他就是忍不住，「這地方被下了球形場魔法！」
他轉向其他人。

「你們覺得怎樣？對我來說這應該是場冒險，你們還記得怎麼冒險吧？就像書裡寫的那樣？」

「是啊，還記得嗎？」珍娜說，她其實看起來很生氣，「記得潘尼嗎？我們最近都沒見到他了，對吧？我可不希望我接下來的女王生涯，是要幫你切菜。」

她其實可以說，記得愛麗絲嗎？他記得愛麗絲，雖然她已過世，但他們活了下來，難道這不就是生活的意義嗎？他雀躍地踮起了腳趾，靴子裡的腳趾早已冒了汗且蠢蠢欲動，他跟那塊魔法草地邊緣只距離不到二十公分。

他知道其他人說的沒錯，這地方確實瀰漫著怪異的魔法。這是個陷阱，就像個纏繞起來的彈簧，迫不期待想向他彈過來，把他抓住，而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，他想要把手指伸進去，看看會生什麼事。這裡會開啟某段故事，某種探尋之旅，而他想要置身其中。這種感覺實在煥然一新，而且一點也不安全，不像皇宮裡那種超級溫暖又好吃懶做的生活。